第104章 標記dat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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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章 標記date
核心艙剛好停靠在了外地核界面上, 在外部撕裂、內部震顫的環境中，他們恰好在一個最巧妙的平衡點上。
猶如風暴中最平穩的中心地帶。
監視屏上各種數值卻亮起了紅色的警戒信號。
菲茨傑拉德心不在焉的分出一半註意力，關註著外部明顯有異的變化, 並在心裏默默倒數著最佳躍遷時機的到來。
懷裏的人讓他分心，他僵著不動任由她一點一啄的親吻。
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。她對他笑著，柔軟的唇剛剛離開他的唇角, 香甜的氣息猶在。
然而琥珀色的眼眸卻轉瞬間陷入了空茫。
菲茨傑拉德把視線緩緩的轉向了監視屏上，位於地核中心那團奇異跳動著的存在。過分活躍的長波、以及紊亂散逸的能量……在他的印象中，能以這樣狀態存在的，只有一種解釋。
“行星意識體？”
他心裏一沈, 臉上的驚怒之色覆雜難辨。
不，就算是‘行星意識’的拉扯，也不可能讓她第二次迷失, 這個道理就如同人不可能第二次踏入同樣的河流一樣。
這次能讓她陷入危機的只可能是源於她‘自己’, 源於上次的‘迷失’中被他強行打斷的‘探尋’。
在她的意識深處, 那個‘答案’一定是重要過他千百倍。
菲茨傑拉德略帶苦澀的在她眉心輕吻一下, 然後更穩的擁住了她，掃了一眼眼決策樹之後, 他主動聯絡上了遠征號。
遠征號上。
艾伯特幾乎第一時刻接入了只有音頻的量子通訊信號, 壓低了聲音激動的問：“菲茨！你現在的情況怎樣？”
“還好。”
菲茨傑拉德停頓了一瞬，繼續說道：“我已看到最新戰況, 諸位的表現非常優秀！”
明知音頻通訊中的對方看不見動作, 可是艦長戴維及艦橋中的工作人員依舊整齊的回致了一禮。
“蟲族目前正在搭建的蟲橋, 以及暫停角逐的舉措，應該是源於地核中的特殊‘存在’。”
菲茨傑拉德簡要的把核心艙中觀測到的情況做了說明。
“在這種情況下, 原決策樹的拐點我已做了修改，”
“目前, 不但‘加速環’要用到最大功率，並且各單位就位後，立刻進行爆破，不用再管原時間點。”
“發生了變故，後面一切情況被打亂。”
“唯一不能被打亂的，就是‘蟲族’必須被完全封鎖在宇宙絕域的反物質隔離帶之內。”
“不計一切代價！”
一句一句的，菲茨傑拉德在量子通訊中說完了所有的安排。
遠征號艦橋上包含戴維在內的所有人員立刻按要求操作起來，各項數值翻新，當其中一個特別的概率數閃現出來的時候，艾伯特失聲問道：“可這樣，您的生存概率只剩3%！”
量子通訊中傳來菲茨傑拉德冷靜的回答：“3%已經是很大概率。”
“執行吧。”
“是……”
*
此刻的大荒星域。
急速膨脹的恒星風已經徹底摧毀了第三行星帶，此刻正侵蝕漫過了第四行星帶。
人類艦隊張開了防護罩，已經穩當的停泊在了原本的第四條行星帶上。準備布局第二波恒星投擲。
‘加速環’也開始啟動了。與瑪麗提及的‘恒星環’雖然外表相似，都是環裝的戴森裝置，可是‘加速環’一向是即拋即用的一次性用品，並且不如‘恒星環’那樣講究耗費時間的精確對接。
它只要出現在恒星引力範圍，就能自動發揮作用。
膨脹的白矮星已經轉變成一種橙黃得接近赤紅的色澤，如兇獸的眼，暴戾的發洩著被強制喚醒的殘暴能量。
在廣袤的宇宙背景下，泛著銀白色光澤的‘加速環’材料如雪片般的飛向膨脹中的白矮星。無數泛著冰冷光澤的重物質投擲彈從這片片的雪花中穿插而過。
比第一輪投擲的‘燃料’更重數億倍的核燃料物質，以及加速恒星膨脹反應的‘時間加速環’。
很快，就要在大荒星域點燃最壯觀的‘恒星閃爍’。
那將是整個宇宙絕域都能發現的光芒。
*
遠征號上。通曉所有戰鬥人員的戰況播報，正響徹在全艦每個角落。
正在艦艇改裝車間的克裏斯，把防護頭盔猛地擲在了地板上！
她煩躁的拔了拔頭發，喃喃的說：“這些方法！有用嗎？吞日獸核與殿下之間的感應……這種瞎編出來應付質疑的鬼話！”
一只手撿起了地上的防護頭盔，金發副官走過來遞給了她：“你這個點子，確實挺不靠譜的。”
“不過既然已經出現過一次奇跡，不如我們再賭一把。”
艾伯特沖她擠出一個笑，顯然心情也是十分沈重。
“賭什麽？”
“渺茫的希望。”
兩人眼神相對。艾伯特說：“你不覺得他把機甲鈕交給你，是很奇怪的事情嗎？”
克裏斯語調轉冷，給了艾伯特一個不屑的眼神：“奇怪嗎？基因備份還在我手上，難道不會更奇怪？”
“你誤會了，”艾伯特說：“我是指，宙墓歸來後的霍爾，繼承了傑拉德血脈的霍爾，你不能再把他單純當做如同你我一樣的‘人’來看待。”
“無論是他有意識，還是無意識的各種行為，都只圍繞一個目標而已。”
“那就是不斷探索人類‘進化’的極限，”艾伯特平靜的說：“而進化的前提就是必須保證當下的‘生存’。”
克裏斯沈默。還有重要的一點，傑拉德血脈的基因設置裏，早以剔除了人類原始基因的‘自毀’程序，作為傑拉德血脈的繼承人，只會毀於進化的失敗，而並非刻意追求的‘死亡’，無論是因為什麽原因。
而這次的行為，卻明顯偏離了傑拉德基因最核心的設定。
所以，她擡頭看了一眼艾伯特，同時也明白了為何他開始對還未見過面的蘇熙，開始抱有隱秘的敵意。
“雖然我也不想如同適應戴維一樣，再重新結交一個‘菲茨’殿下。畢竟從基因培育皿中覆生的，只會是‘菲茨傑拉德’，而不會再有‘霍爾’的任何一點影子。”
“到那個時候，沒有了‘霍爾’的存在，當年我們三人在宙墓入口的誓約也將不覆存在……”說到這裏，艾伯特停頓了一下，語氣也冷酷了起來，“而你與我之間，也只會剩下不同的利益。”
克裏斯知道他說的是事實，到那個時候他們將不再有任何私人情誼。
黑發beta以一種毫不遜色與alpha的強勢，與艾伯特對峙著。
艾伯特：“所以，雖然3%的機會渺茫。但我選擇完全按照他的意志行事，並放任你的任何行為。”
克裏斯笑了，“謔！那多謝你！”
“如果不是戴維隨你折騰，你現在隨意動用軍備物資的的行為，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。”
克裏斯挑眉，轉頭沖忙碌的愛倫他們喊著：“別給我停！上法庭前我是老大！”
“那你攔我試試，吞日獸核被陛下劃分為帝國資產，而在我眼裏只承認帝國繼承者角逐的最古老原則，那只是殿下的個人戰利品。”
“如果要處置我，等到殿下歸來之日吧！”
說完克裏斯轉身走向了改裝完畢的吞日號，然而還沒跨出兩步，就被艾伯特拉住了。金發alpha無奈的笑了一下，塞給她一樣東西，說：“帶上我的識別卡，不然你真打算硬闖嗎？”
克裏斯楞了半響，訝然的盯了他半響。反應過來後就順勢給了艾伯特一個肘擊！然後又圈住他脖子，再給了一拳。
雖然砰砰有聲，可並沒有使出傷筋動骨的力道。
“謝了啊！好哥們！”
一如既往的，艾伯特順勢彎下腰，捂著肚子誇張的喊：“唉喲~痛痛痛！”
劍拔弩張的對立氣氛在玩鬧間緩和下來。戴維在監視器中看見這一幕，也只是一臉早就料到的樣子搖搖頭，然後就把註意力重新轉到了正在進行的恒星爆破之上。
*
此刻距離第二波恒星爆破最後的一刻，還有半個星際時。
從廣闊的宇宙尺度上來觀察，泛著銀白色光澤的‘加速環’此刻已經在恒星加速位上膨脹就緒，在恒星風的吹刮之下，薄薄雪片狀的材料膨脹成菱形的風帆，四角相互聯結，如中空的漁網正逐漸的把整顆暴動不安的白矮星全部圍罩起來。
蟲族的‘重坦’星在阻攔人類戰列艦隊無效之後，立刻回返防禦，試圖突破第七行星帶上人類的封鎖。同時蟲族也加速了對行星外部分解，以及‘行星意識體’的蠶食行動。
而在行星BV32-II外地核界面，人類核心艙在行星內部的震顫之中卻依舊平穩。
蘇熙嘴角的笑意尤在，柔軟的唇也剛剛離開他的唇角，溫熱的氣息尤在糾纏之中。
然而琥珀色的眼眸卻陷入了一片空茫。
她現在處於一種極為奇特的感知之中，仿佛位於鏡面的兩端，端詳著那個偎依在紅發alpha身側的少女。
然而鏡面的另一端，卻只有‘她’獨自一人存在，身後只有一片虛無的空間。
‘蘇熙’極慢的眨了一下眼，然後感應到了地心深處陣陣的長波對她的呼喚，感受到了波動中所傳達出的一種充滿了鈍痛之感的哀嚎。
那股熟悉的波動，是自從她降臨生命圈荒原之初就曾聆聽過的，那是一種混雜了荒原的嘈雜之音，混雜著那些死去了又掙紮著存活的生命循環之音，混雜了屬於這顆行星本質的吶喊之音。
‘她’轉身看了一眼鏡面另一端的景象，紅發alpha神色凝重的看著身側的少女，食指微擡正欲搭上她的眉心……但這副靜止的畫面只讓‘她’猶豫了一瞬，隨後她下定了決心，她必須響應曾經呼應過的召喚，必須向那個召喚她的‘存在’詢問一個事實的真相！
這顆行星與她曾經所在的地方，究竟有什麽關聯？！
而如此微觀虛凝的狀態中，‘時間的體感’要快過真實物質世界的千億倍，她只需要盡快返回即可。
想明白之後，蘇熙毅然轉身尋覓著呼喚她的那股波動的方向，縱身追去。
身後的鏡面切換，她再次陷入極致微觀的世界之中。
穿梭共舞在行星的震顫波之中，這次的她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凝固的精神體，在一種奇妙的共振旋律之下，震顫著虛化、又震顫著凝實……虛化與凝實之間，便形成了獨特的波動……
在此刻作為蘇熙的‘主意識’的全程參與下，她清晰的掌控了這個‘虛-實’之間的奇妙的頻率——
她回應對方，只需要以同一個頻率。
她模擬萬物，也只需要‘讀懂’並‘調試’到萬物相對應的頻率。
在某種意義上而言，那是一種類似於‘神’的能力。如果此方世界有‘神’這種存在的話。
當思緒閃現過這一點，作為精神體的‘蘇熙’忽而額上金砂發燙，她與這顆行星殘缺的意識體開始和鳴出一個精彩至極的高音，隨即她進入了關於行星更深的一個記憶層次。
她便意識清楚的全然暢游在了這顆行星的‘記憶存儲’之中，那些層層疊疊的巖頁記錄著億萬年的過往歷史，那些殘餘的生命波動，那些流轉的能量和億萬年的記憶，龐大得無法衡量的信息，此刻都瘋狂湧入了她的‘精神體’。
這顆被星際人類代號標記為‘BV-32II’的行星，此刻如一本自動翻頁的巨大的史書，全然像她敞開了自己所有的秘密。
額上金砂發燙，書頁翻動，在她面前凝聚成一片一片的碎片。
她擡步進入最熟悉的那一頁。那顆紅色砂礫閃爍著，像黑夜中的燈塔一樣亮眼奪目。
又是那股熟悉的意識抽離的眩暈感。
她再次站在了曾經站立過的山巔之上，但是當她擡頭望向天空，那裏還有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倒影世界，有著本質一樣的‘她’，同樣驚異而茫然的站在山巔。
但倒映的兩個世界還是有著極其細微的區別。
她低頭俯望此刻所立的位置，她立刻‘讀出’了腳下巍峨高峰的名字——
不可置信的眼淚湧出。
她極目展望，巍峨的山脈中，有熟悉無比的波動，空氣中靈歌繚繞，七彩的藏幡飄蕩，匍匐朝聖謙卑如蟲蟻的人群，蜿蜒不絕，馬路邊的一輛吉普車刺啦一聲停在了路邊。
一個年輕的背包客下了車，沖搭載的同伴揮揮手，便轉頭往‘蘇熙’所在的山巔望了過來。
山巔的‘蘇熙’感應到了背包客的視線，她回望了過去，一陣抽離感之後，近在咫尺的她對上那個年輕背包客仰望高山的幽遠視線、琥珀色的眼裏滿是向往與讚嘆。再端詳這個女性背包客的樣貌，黑色的長直發，被曬出小麥色的肌膚，那是——
她自己！
這裏是青藏高原，是她在地球上那場車禍後，旅行日歷被迫中斷的後三分之一，是一場尚未發生過的高原朝聖之旅。
蘇熙順著背包客的視線望向了遠處的喜馬拉雅山，在回撤的‘視線’中，當場發生過的一瞥便迅速的煙消雲散了。
她依舊孤零零的站在山巔，仰頭，高懸天空之上的倒影世界依舊同樣變幻著。
直到倒影世界中的一切毀滅，又再次重生。
直到——
同樣的山峰。
同一個時間維度的另一邊，同一個朝聖之旅的現場。
卻是似狼似虎的人形生物，充滿了血腥的角逐。那是兩個茹毛飲血的部落之間，對一塊黝黑石球瘋狂爭搶的場景。
蘇熙閉眼感受了一下，發出一個疑問的波動，展示給她這一切的‘行星意識體’默默的給予了回答。
蘇熙‘讀’懂了祂的展示。她此刻存在的，是一個由於時空漩渦紊亂而臨時存在的奇點，倒映的兩個世界是關聯最深的平行宇宙，它們由於某種‘原因’互為彼此的衍生產物……
她所見到的兩個場景，不管是自我尚未發生的旅行，還是獸人部落廝殺的血腥場景。
不同的宇宙，事件的發生卻都在同一個平行交錯時間點上。
然而。
現在的‘我’呢？
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存在？
隨著她疑問的產生，額上金砂的位置滾燙，‘額輪’漸漸點燃，流質化的金砂一點一點浸染了雙眼。
於是倒映混亂的兩個交錯的世界，便在她眼裏抽象成了一組一組的平面。
殘缺的‘行星意識體’給出了渴求的回應：
‘再、再向前一步。’
‘妳是我所需求的‘主意識’，只需要再往前一步……’
‘與我同化’
‘與我長存’
需要再向前一步嗎？蘇熙遲疑了。她的疑問得到了似是而非的答案，她深知她無法再次踏入曾經的河流，任何試圖折返的旅程都只是重新開辟一條危險的、隨時消失的歧路而已。
沈迷執念毫無必要。
但與行星深切共鳴的她，卻無法違背許過的承諾，無法對祂顫抖的痛苦視而不見。
此刻的蘇熙以一種奇特的視角存在著，在行星的地核深處，她的精神體自在漫游，而肉身卻依舊保持著五感清晰，多重的感知讓她清楚當下所有正在發生的信息。
行星之外白矮星在人類的恒星投擲和‘加速環’的雙重作用之下，此刻已然是一副紅巨星般的恐怖反應，恒星已然被徹底點燃！並且完全吞噬了第六行星帶，在地獄般的烈焰之中，人類與蟲族正在第七行星帶這條最後防線上廝殺……
被蟲星‘重坦’徹底捕獲的行星BV32-II，此刻正在飛龍的全能量化切割之下，地殼及上地幔逐漸一層一層曝露在外，行星物質被拋射在宇宙深空，並揮發成了朦朧的星塵，尚未來得及徹底散逸，又被‘重坦’觸手般的蟲橋逐一吸取捕獲……
而在行星的地核最深處，呼應她的‘行星意識體’正躲無可躲的被金色的幼蟲不斷侵蝕——
她‘讀懂’了祂的迫切，殘缺的‘行星意識體’只有記憶和遲鈍的本能，現在的祂需要最核心的‘主意識’，就如同迷航的巨輪需要一小顆最精細的指南針一樣。
一旦殘缺的意識被補全，祂便可擺脫當下的困境。而有著同一個來處的她，便成了當下最適合填充的‘主意識’。
‘不’
‘因果沒有前後……只是螺旋的……時間長廊……’
‘而妳是唯一’
‘請與我同化’
此刻面臨選擇的蘇熙，可以選擇徹底與這顆行星的生命電波同頻，同化成這宇宙微塵的一刻，浩宇長存的一刻。
也可以選擇轉身離去。
回到那個正呼喚她的alpha的懷裏。
核心艙中。
在棕發少女神色虛茫的眼裏，紅發alpha的眼裏也閃過同樣的茫然……以及一絲從未感受過的恐懼。在她神采漸消的眼眸裏，他明白了她的選擇。
“聽著，蘇熙！”
他沈痛的嗓音嘶啞著，幾乎接近了厲喝：“別去！”
“我帶你去宙墓——”
菲茨傑拉德沖口而出，做出了一個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承諾，然後一絲明悟般神色從他臉上閃過。
他低頭，貼著她的唇說：
“宙墓。”
“那是最好的觀測點。有你想要看到的任何答案。”
“以人之身，探尋我們進化的極限。”
“只要，你足夠強。”
以一種極為覆雜的心情，他一句一句的重覆，一句一句的說著他在宙墓中的見聞，那些從未對任何人披露過的見聞。他知道她能感知得到，因為她的手正慢慢擡起，輕柔的拂過了他的發。
核心艙中的蘇熙極慢的眨了一下眼，紅發alpha一貫剛毅的臉上露出一絲放松下來的微笑。
然而，似乎還不到一個眨眼的瞬間。
懷裏omega的眼眸被侵染成金棕，隨著急促的呼吸，瞳孔不斷的放大，又縮小，不停的急速翕合著。
仿佛看見了極為不舍，又必須舍棄的存在。
額上金砂滾燙，幾乎液態化的瞬間彌漫了全身，
啊——
她昂首尖嘯。
*
對於暢游在行星共振波中的蘇熙來說，前一個須臾她剛做出返回的決定，後一個須臾便被強制拉入了那顆砂礫另一個時間段上的過去。
那是‘蘇熙’在地球上原本就存在的記憶。
只不過此刻的‘她’卻是以一種奇怪的仰望視角，看著自己的過去。
一個年輕女人握著八歲蘇熙的手，一筆一劃的教她在沙地上寫下：“一沙一世界，一花一天堂，見‘我’即見如來。”
以一顆‘砂礫’視角存在的蘇熙，便這樣被過去的自己撥弄著來來去去。
年輕女人溫柔的手撫在‘小女孩’的發旋，並笑著勸她：“只是這一句寫錯了而已，得到銅獎已經是很優秀的成績了，下一期的國學班我們接著報好嗎？”
八歲的蘇熙紮著丸子頭，蹲在地上，似乎不是很感興趣的搖著頭說著什麽……
隨手亂搗的木棍就這麽打斷了那顆紅色‘砂礫’的視線。
祂在向她展示著，時間的回溯雖然艱難，但並非不可能；同一條河流不能踏入，可河流的存在卻是‘唯一’；
‘那麽，妳要怎麽選？’
過去的畫面突然破碎。
‘蘇熙’的精神體徹底陷入紊亂。
直到清涼的冰藍色的精神體徹底包裹住了她，絲絲縷縷的糾纏不休。
而核心艙中的蘇熙，滿是掙紮神色的眼眸中，漸漸掉出了淚。如果她不回來，依靠‘碎片’最後那絲單薄的聯系，強行‘精神脫體’的他，也再也回不去了。
她可以與行星意識同化後，以另一種狀態存在，而他……
這樣的行為幾乎就是放棄了自己。
為什麽？
大滴大滴的眼淚浸濕了臉頰，從她的流淌到他的眼角，此刻兩人臉頰想貼，以一種惡狠狠的吞噬般的力度，他吻著她。
“回來就好。”
“別哭了。”
他沙啞的說著，“再哭，我要咬你了。”
蘇熙想笑，還未從強行阻斷的行星共振中恢覆過來，她模糊的想著，還咬？幼稚園小朋友嗎？
幼稚！
她朝他彎出一個嘲笑的弧度，軟弱無力的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，然而某人卻顯然誤會了這個微笑和動作要表達的真正意思。
“你同意了。”
更暗啞低沈的嗓音，說不清道不明的似乎還帶著一點男性的傲慢和自得。
於是在蘇熙感官還未完全恢覆的時刻，她隱隱約約感受到焰色的發拂在她頸項，嗯。有點癢。雖然習慣被他親了，但也想提醒他別胡亂供來拱去的親，白皙的手微擡，扯住他焰色的發，還未更多的主動的動作，就被男人滾燙的身軀以一種絕對占有的姿勢緊緊的全面壓制住！
此刻兩人都並不是完全發|情的狀態，這樣的環境也顯然不是菲茨傑拉德精心預備的完美時刻。
可管它呢。沈浸在心愛omega應允的巨大喜悅之中，他略心急的一一舔吻過細嫩的那些要點，然後直身而上便埋首在了蘇熙散發著馥郁懵懂的後頸，那塊覬覦已久的甜蜜所在。
他毫不客氣的伸出利齒，咬向了她的腺體。雖然在他笨拙的逗弄之下，omega未完全成熟的腺體，還帶著一點青澀的果實味道，遠遠未綻開到最美的時刻，可相通的情意卻讓他樂此不疲的流連不已，一貫冰冷禁欲的alpha此刻陷入了徹底的意亂情迷。
理智提醒著自己只標記一下下就好，可那種甜美的‘咬破感’以及標記般的‘占有感’，讓此刻化身為獸的他憑借著本能，只想著狠狠的、更多的灌註！
直到她徹底的、更多的沾染上他的味道。
啊——
遭受突然咬破標記的蘇熙仰起脆弱的脖頸，啞聲吶喊。嬌弱的omega被刺激得幾乎全身抽搐起來，卻被快失去神智的某人給狠狠壓制著四肢無法逃離。
被咬破的地方血色蜿蜒，卻引來更加炙熱流連的舔吻。
這種事情對於omega來說，第一次其實並沒有享受可言。特別是對於毫無心理準備的蘇熙來說，火辣刺激的alph息素仿佛無休無止的灌入，刺激得她幾乎想暈過去。
一貫家訓優良從不脫口罵人的蘇熙，此刻的內心卻很想痛快的大罵出聲！
神特麽的居然真、真咬！
疼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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核心艙剛好停靠在了外地核界面上, 在外部撕裂、內部震顫的環境中，他們恰好在一個最巧妙的平衡點上。
猶如風暴中最平穩的中心地帶。
監視屏上各種數值卻亮起了紅色的警戒信號。
菲茨傑拉德心不在焉的分出一半註意力，關註著外部明顯有異的變化, 並在心裏默默倒數著最佳躍遷時機的到來。
懷裏的人讓他分心，他僵著不動任由她一點一啄的親吻。
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不對勁。她對他笑著，柔軟的唇剛剛離開他的唇角, 香甜的氣息猶在。
然而琥珀色的眼眸卻轉瞬間陷入了空茫。
菲茨傑拉德把視線緩緩的轉向了監視屏上，位於地核中心那團奇異跳動著的存在。過分活躍的長波、以及紊亂散逸的能量……在他的印象中，能以這樣狀態存在的，只有一種解釋。
“行星意識體？”
他心裏一沈, 臉上的驚怒之色覆雜難辨。
不，就算是‘行星意識’的拉扯，也不可能讓她第二次迷失, 這個道理就如同人不可能第二次踏入同樣的河流一樣。
這次能讓她陷入危機的只可能是源於她‘自己’, 源於上次的‘迷失’中被他強行打斷的‘探尋’。
在她的意識深處, 那個‘答案’一定是重要過他千百倍。
菲茨傑拉德略帶苦澀的在她眉心輕吻一下, 然後更穩的擁住了她，掃了一眼眼決策樹之後, 他主動聯絡上了遠征號。
遠征號上。
艾伯特幾乎第一時刻接入了只有音頻的量子通訊信號, 壓低了聲音激動的問：“菲茨！你現在的情況怎樣？”
“還好。”
菲茨傑拉德停頓了一瞬，繼續說道：“我已看到最新戰況, 諸位的表現非常優秀！”
明知音頻通訊中的對方看不見動作, 可是艦長戴維及艦橋中的工作人員依舊整齊的回致了一禮。
“蟲族目前正在搭建的蟲橋, 以及暫停角逐的舉措，應該是源於地核中的特殊‘存在’。”
菲茨傑拉德簡要的把核心艙中觀測到的情況做了說明。
“在這種情況下, 原決策樹的拐點我已做了修改，”
“目前, 不但‘加速環’要用到最大功率，並且各單位就位後，立刻進行爆破，不用再管原時間點。”
“發生了變故，後面一切情況被打亂。”
“唯一不能被打亂的，就是‘蟲族’必須被完全封鎖在宇宙絕域的反物質隔離帶之內。”
“不計一切代價！”
一句一句的，菲茨傑拉德在量子通訊中說完了所有的安排。
遠征號艦橋上包含戴維在內的所有人員立刻按要求操作起來，各項數值翻新，當其中一個特別的概率數閃現出來的時候，艾伯特失聲問道：“可這樣，您的生存概率只剩3%！”
量子通訊中傳來菲茨傑拉德冷靜的回答：“3%已經是很大概率。”
“執行吧。”
“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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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的大荒星域。
急速膨脹的恒星風已經徹底摧毀了第三行星帶，此刻正侵蝕漫過了第四行星帶。
人類艦隊張開了防護罩，已經穩當的停泊在了原本的第四條行星帶上。準備布局第二波恒星投擲。
‘加速環’也開始啟動了。與瑪麗提及的‘恒星環’雖然外表相似，都是環裝的戴森裝置，可是‘加速環’一向是即拋即用的一次性用品，並且不如‘恒星環’那樣講究耗費時間的精確對接。
它只要出現在恒星引力範圍，就能自動發揮作用。
膨脹的白矮星已經轉變成一種橙黃得接近赤紅的色澤，如兇獸的眼，暴戾的發洩著被強制喚醒的殘暴能量。
在廣袤的宇宙背景下，泛著銀白色光澤的‘加速環’材料如雪片般的飛向膨脹中的白矮星。無數泛著冰冷光澤的重物質投擲彈從這片片的雪花中穿插而過。
比第一輪投擲的‘燃料’更重數億倍的核燃料物質，以及加速恒星膨脹反應的‘時間加速環’。
很快，就要在大荒星域點燃最壯觀的‘恒星閃爍’。
那將是整個宇宙絕域都能發現的光芒。
*
遠征號上。通曉所有戰鬥人員的戰況播報，正響徹在全艦每個角落。
正在艦艇改裝車間的克裏斯，把防護頭盔猛地擲在了地板上！
她煩躁的拔了拔頭發，喃喃的說：“這些方法！有用嗎？吞日獸核與殿下之間的感應……這種瞎編出來應付質疑的鬼話！”
一只手撿起了地上的防護頭盔，金發副官走過來遞給了她：“你這個點子，確實挺不靠譜的。”
“不過既然已經出現過一次奇跡，不如我們再賭一把。”
艾伯特沖她擠出一個笑，顯然心情也是十分沈重。
“賭什麽？”
“渺茫的希望。”
兩人眼神相對。艾伯特說：“你不覺得他把機甲鈕交給你，是很奇怪的事情嗎？”
克裏斯語調轉冷，給了艾伯特一個不屑的眼神：“奇怪嗎？基因備份還在我手上，難道不會更奇怪？”
“你誤會了，”艾伯特說：“我是指，宙墓歸來後的霍爾，繼承了傑拉德血脈的霍爾，你不能再把他單純當做如同你我一樣的‘人’來看待。”
“無論是他有意識，還是無意識的各種行為，都只圍繞一個目標而已。”
“那就是不斷探索人類‘進化’的極限，”艾伯特平靜的說：“而進化的前提就是必須保證當下的‘生存’。”
克裏斯沈默。還有重要的一點，傑拉德血脈的基因設置裏，早以剔除了人類原始基因的‘自毀’程序，作為傑拉德血脈的繼承人，只會毀於進化的失敗，而並非刻意追求的‘死亡’，無論是因為什麽原因。
而這次的行為，卻明顯偏離了傑拉德基因最核心的設定。
所以，她擡頭看了一眼艾伯特，同時也明白了為何他開始對還未見過面的蘇熙，開始抱有隱秘的敵意。
“雖然我也不想如同適應戴維一樣，再重新結交一個‘菲茨’殿下。畢竟從基因培育皿中覆生的，只會是‘菲茨傑拉德’，而不會再有‘霍爾’的任何一點影子。”
“到那個時候，沒有了‘霍爾’的存在，當年我們三人在宙墓入口的誓約也將不覆存在……”說到這裏，艾伯特停頓了一下，語氣也冷酷了起來，“而你與我之間，也只會剩下不同的利益。”
克裏斯知道他說的是事實，到那個時候他們將不再有任何私人情誼。
黑發beta以一種毫不遜色與alpha的強勢，與艾伯特對峙著。
艾伯特：“所以，雖然3%的機會渺茫。但我選擇完全按照他的意志行事，並放任你的任何行為。”
克裏斯笑了，“謔！那多謝你！”
“如果不是戴維隨你折騰，你現在隨意動用軍備物資的的行為，可是要上軍事法庭的。”
克裏斯挑眉，轉頭沖忙碌的愛倫他們喊著：“別給我停！上法庭前我是老大！”
“那你攔我試試，吞日獸核被陛下劃分為帝國資產，而在我眼裏只承認帝國繼承者角逐的最古老原則，那只是殿下的個人戰利品。”
“如果要處置我，等到殿下歸來之日吧！”
說完克裏斯轉身走向了改裝完畢的吞日號，然而還沒跨出兩步，就被艾伯特拉住了。金發alpha無奈的笑了一下，塞給她一樣東西，說：“帶上我的識別卡，不然你真打算硬闖嗎？”
克裏斯楞了半響，訝然的盯了他半響。反應過來後就順勢給了艾伯特一個肘擊！然後又圈住他脖子，再給了一拳。
雖然砰砰有聲，可並沒有使出傷筋動骨的力道。
“謝了啊！好哥們！”
一如既往的，艾伯特順勢彎下腰，捂著肚子誇張的喊：“唉喲~痛痛痛！”
劍拔弩張的對立氣氛在玩鬧間緩和下來。戴維在監視器中看見這一幕，也只是一臉早就料到的樣子搖搖頭，然後就把註意力重新轉到了正在進行的恒星爆破之上。
*
此刻距離第二波恒星爆破最後的一刻，還有半個星際時。
從廣闊的宇宙尺度上來觀察，泛著銀白色光澤的‘加速環’此刻已經在恒星加速位上膨脹就緒，在恒星風的吹刮之下，薄薄雪片狀的材料膨脹成菱形的風帆，四角相互聯結，如中空的漁網正逐漸的把整顆暴動不安的白矮星全部圍罩起來。
蟲族的‘重坦’星在阻攔人類戰列艦隊無效之後，立刻回返防禦，試圖突破第七行星帶上人類的封鎖。同時蟲族也加速了對行星外部分解，以及‘行星意識體’的蠶食行動。
而在行星BV32-II外地核界面，人類核心艙在行星內部的震顫之中卻依舊平穩。
蘇熙嘴角的笑意尤在，柔軟的唇也剛剛離開他的唇角，溫熱的氣息尤在糾纏之中。
然而琥珀色的眼眸卻陷入了一片空茫。
她現在處於一種極為奇特的感知之中，仿佛位於鏡面的兩端，端詳著那個偎依在紅發alpha身側的少女。
然而鏡面的另一端，卻只有‘她’獨自一人存在，身後只有一片虛無的空間。
‘蘇熙’極慢的眨了一下眼，然後感應到了地心深處陣陣的長波對她的呼喚，感受到了波動中所傳達出的一種充滿了鈍痛之感的哀嚎。
那股熟悉的波動，是自從她降臨生命圈荒原之初就曾聆聽過的，那是一種混雜了荒原的嘈雜之音，混雜著那些死去了又掙紮著存活的生命循環之音，混雜了屬於這顆行星本質的吶喊之音。
‘她’轉身看了一眼鏡面另一端的景象，紅發alpha神色凝重的看著身側的少女，食指微擡正欲搭上她的眉心……但這副靜止的畫面只讓‘她’猶豫了一瞬，隨後她下定了決心，她必須響應曾經呼應過的召喚，必須向那個召喚她的‘存在’詢問一個事實的真相！
這顆行星與她曾經所在的地方，究竟有什麽關聯？！
而如此微觀虛凝的狀態中，‘時間的體感’要快過真實物質世界的千億倍，她只需要盡快返回即可。
想明白之後，蘇熙毅然轉身尋覓著呼喚她的那股波動的方向，縱身追去。
身後的鏡面切換，她再次陷入極致微觀的世界之中。
穿梭共舞在行星的震顫波之中，這次的她清晰的感覺到了自己凝固的精神體，在一種奇妙的共振旋律之下，震顫著虛化、又震顫著凝實……虛化與凝實之間，便形成了獨特的波動……
在此刻作為蘇熙的‘主意識’的全程參與下，她清晰的掌控了這個‘虛-實’之間的奇妙的頻率——
她回應對方，只需要以同一個頻率。
她模擬萬物，也只需要‘讀懂’並‘調試’到萬物相對應的頻率。
在某種意義上而言，那是一種類似於‘神’的能力。如果此方世界有‘神’這種存在的話。
當思緒閃現過這一點，作為精神體的‘蘇熙’忽而額上金砂發燙，她與這顆行星殘缺的意識體開始和鳴出一個精彩至極的高音，隨即她進入了關於行星更深的一個記憶層次。
她便意識清楚的全然暢游在了這顆行星的‘記憶存儲’之中，那些層層疊疊的巖頁記錄著億萬年的過往歷史，那些殘餘的生命波動，那些流轉的能量和億萬年的記憶，龐大得無法衡量的信息，此刻都瘋狂湧入了她的‘精神體’。
這顆被星際人類代號標記為‘BV-32II’的行星，此刻如一本自動翻頁的巨大的史書，全然像她敞開了自己所有的秘密。
額上金砂發燙，書頁翻動，在她面前凝聚成一片一片的碎片。
她擡步進入最熟悉的那一頁。那顆紅色砂礫閃爍著，像黑夜中的燈塔一樣亮眼奪目。
又是那股熟悉的意識抽離的眩暈感。
她再次站在了曾經站立過的山巔之上，但是當她擡頭望向天空，那裏還有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倒影世界，有著本質一樣的‘她’，同樣驚異而茫然的站在山巔。
但倒映的兩個世界還是有著極其細微的區別。
她低頭俯望此刻所立的位置，她立刻‘讀出’了腳下巍峨高峰的名字——
不可置信的眼淚湧出。
她極目展望，巍峨的山脈中，有熟悉無比的波動，空氣中靈歌繚繞，七彩的藏幡飄蕩，匍匐朝聖謙卑如蟲蟻的人群，蜿蜒不絕，馬路邊的一輛吉普車刺啦一聲停在了路邊。
一個年輕的背包客下了車，沖搭載的同伴揮揮手，便轉頭往‘蘇熙’所在的山巔望了過來。
山巔的‘蘇熙’感應到了背包客的視線，她回望了過去，一陣抽離感之後，近在咫尺的她對上那個年輕背包客仰望高山的幽遠視線、琥珀色的眼裏滿是向往與讚嘆。再端詳這個女性背包客的樣貌，黑色的長直發，被曬出小麥色的肌膚，那是——
她自己！
這裏是青藏高原，是她在地球上那場車禍後，旅行日歷被迫中斷的後三分之一，是一場尚未發生過的高原朝聖之旅。
蘇熙順著背包客的視線望向了遠處的喜馬拉雅山，在回撤的‘視線’中，當場發生過的一瞥便迅速的煙消雲散了。
她依舊孤零零的站在山巔，仰頭，高懸天空之上的倒影世界依舊同樣變幻著。
直到倒影世界中的一切毀滅，又再次重生。
直到——
同樣的山峰。
同一個時間維度的另一邊，同一個朝聖之旅的現場。
卻是似狼似虎的人形生物，充滿了血腥的角逐。那是兩個茹毛飲血的部落之間，對一塊黝黑石球瘋狂爭搶的場景。
蘇熙閉眼感受了一下，發出一個疑問的波動，展示給她這一切的‘行星意識體’默默的給予了回答。
蘇熙‘讀’懂了祂的展示。她此刻存在的，是一個由於時空漩渦紊亂而臨時存在的奇點，倒映的兩個世界是關聯最深的平行宇宙，它們由於某種‘原因’互為彼此的衍生產物……
她所見到的兩個場景，不管是自我尚未發生的旅行，還是獸人部落廝殺的血腥場景。
不同的宇宙，事件的發生卻都在同一個平行交錯時間點上。
然而。
現在的‘我’呢？
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存在？
隨著她疑問的產生，額上金砂的位置滾燙，‘額輪’漸漸點燃，流質化的金砂一點一點浸染了雙眼。
於是倒映混亂的兩個交錯的世界，便在她眼裏抽象成了一組一組的平面。
殘缺的‘行星意識體’給出了渴求的回應：
‘再、再向前一步。’
‘妳是我所需求的‘主意識’，只需要再往前一步……’
‘與我同化’
‘與我長存’
需要再向前一步嗎？蘇熙遲疑了。她的疑問得到了似是而非的答案，她深知她無法再次踏入曾經的河流，任何試圖折返的旅程都只是重新開辟一條危險的、隨時消失的歧路而已。
沈迷執念毫無必要。
但與行星深切共鳴的她，卻無法違背許過的承諾，無法對祂顫抖的痛苦視而不見。
此刻的蘇熙以一種奇特的視角存在著，在行星的地核深處，她的精神體自在漫游，而肉身卻依舊保持著五感清晰，多重的感知讓她清楚當下所有正在發生的信息。
行星之外白矮星在人類的恒星投擲和‘加速環’的雙重作用之下，此刻已然是一副紅巨星般的恐怖反應，恒星已然被徹底點燃！並且完全吞噬了第六行星帶，在地獄般的烈焰之中，人類與蟲族正在第七行星帶這條最後防線上廝殺……
被蟲星‘重坦’徹底捕獲的行星BV32-II，此刻正在飛龍的全能量化切割之下，地殼及上地幔逐漸一層一層曝露在外，行星物質被拋射在宇宙深空，並揮發成了朦朧的星塵，尚未來得及徹底散逸，又被‘重坦’觸手般的蟲橋逐一吸取捕獲……
而在行星的地核最深處，呼應她的‘行星意識體’正躲無可躲的被金色的幼蟲不斷侵蝕——
她‘讀懂’了祂的迫切，殘缺的‘行星意識體’只有記憶和遲鈍的本能，現在的祂需要最核心的‘主意識’，就如同迷航的巨輪需要一小顆最精細的指南針一樣。
一旦殘缺的意識被補全，祂便可擺脫當下的困境。而有著同一個來處的她，便成了當下最適合填充的‘主意識’。
‘不’
‘因果沒有前後……只是螺旋的……時間長廊……’
‘而妳是唯一’
‘請與我同化’
此刻面臨選擇的蘇熙，可以選擇徹底與這顆行星的生命電波同頻，同化成這宇宙微塵的一刻，浩宇長存的一刻。
也可以選擇轉身離去。
回到那個正呼喚她的alpha的懷裏。
核心艙中。
在棕發少女神色虛茫的眼裏，紅發alpha的眼裏也閃過同樣的茫然……以及一絲從未感受過的恐懼。在她神采漸消的眼眸裏，他明白了她的選擇。
“聽著，蘇熙！”
他沈痛的嗓音嘶啞著，幾乎接近了厲喝：“別去！”
“我帶你去宙墓——”
菲茨傑拉德沖口而出，做出了一個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承諾，然後一絲明悟般神色從他臉上閃過。
他低頭，貼著她的唇說：
“宙墓。”
“那是最好的觀測點。有你想要看到的任何答案。”
“以人之身，探尋我們進化的極限。”
“只要，你足夠強。”
以一種極為覆雜的心情，他一句一句的重覆，一句一句的說著他在宙墓中的見聞，那些從未對任何人披露過的見聞。他知道她能感知得到，因為她的手正慢慢擡起，輕柔的拂過了他的發。
核心艙中的蘇熙極慢的眨了一下眼，紅發alpha一貫剛毅的臉上露出一絲放松下來的微笑。
然而，似乎還不到一個眨眼的瞬間。
懷裏omega的眼眸被侵染成金棕，隨著急促的呼吸，瞳孔不斷的放大，又縮小，不停的急速翕合著。
仿佛看見了極為不舍，又必須舍棄的存在。
額上金砂滾燙，幾乎液態化的瞬間彌漫了全身，
啊——
她昂首尖嘯。
*
對於暢游在行星共振波中的蘇熙來說，前一個須臾她剛做出返回的決定，後一個須臾便被強制拉入了那顆砂礫另一個時間段上的過去。
那是‘蘇熙’在地球上原本就存在的記憶。
只不過此刻的‘她’卻是以一種奇怪的仰望視角，看著自己的過去。
一個年輕女人握著八歲蘇熙的手，一筆一劃的教她在沙地上寫下：“一沙一世界，一花一天堂，見‘我’即見如來。”
以一顆‘砂礫’視角存在的蘇熙，便這樣被過去的自己撥弄著來來去去。
年輕女人溫柔的手撫在‘小女孩’的發旋，並笑著勸她：“只是這一句寫錯了而已，得到銅獎已經是很優秀的成績了，下一期的國學班我們接著報好嗎？”
八歲的蘇熙紮著丸子頭，蹲在地上，似乎不是很感興趣的搖著頭說著什麽……
隨手亂搗的木棍就這麽打斷了那顆紅色‘砂礫’的視線。
祂在向她展示著，時間的回溯雖然艱難，但並非不可能；同一條河流不能踏入，可河流的存在卻是‘唯一’；
‘那麽，妳要怎麽選？’
過去的畫面突然破碎。
‘蘇熙’的精神體徹底陷入紊亂。
直到清涼的冰藍色的精神體徹底包裹住了她，絲絲縷縷的糾纏不休。
而核心艙中的蘇熙，滿是掙紮神色的眼眸中，漸漸掉出了淚。如果她不回來，依靠‘碎片’最後那絲單薄的聯系，強行‘精神脫體’的他，也再也回不去了。
她可以與行星意識同化後，以另一種狀態存在，而他……
這樣的行為幾乎就是放棄了自己。
為什麽？
大滴大滴的眼淚浸濕了臉頰，從她的流淌到他的眼角，此刻兩人臉頰想貼，以一種惡狠狠的吞噬般的力度，他吻著她。
“回來就好。”
“別哭了。”
他沙啞的說著，“再哭，我要咬你了。”
蘇熙想笑，還未從強行阻斷的行星共振中恢覆過來，她模糊的想著，還咬？幼稚園小朋友嗎？
幼稚！
她朝他彎出一個嘲笑的弧度，軟弱無力的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子，然而某人卻顯然誤會了這個微笑和動作要表達的真正意思。
“你同意了。”
更暗啞低沈的嗓音，說不清道不明的似乎還帶著一點男性的傲慢和自得。
於是在蘇熙感官還未完全恢覆的時刻，她隱隱約約感受到焰色的發拂在她頸項，嗯。有點癢。雖然習慣被他親了，但也想提醒他別胡亂供來拱去的親，白皙的手微擡，扯住他焰色的發，還未更多的主動的動作，就被男人滾燙的身軀以一種絕對占有的姿勢緊緊的全面壓制住！
此刻兩人都並不是完全發|情的狀態，這樣的環境也顯然不是菲茨傑拉德精心預備的完美時刻。
可管它呢。沈浸在心愛omega應允的巨大喜悅之中，他略心急的一一舔吻過細嫩的那些要點，然後直身而上便埋首在了蘇熙散發著馥郁懵懂的後頸，那塊覬覦已久的甜蜜所在。
他毫不客氣的伸出利齒，咬向了她的腺體。雖然在他笨拙的逗弄之下，omega未完全成熟的腺體，還帶著一點青澀的果實味道，遠遠未綻開到最美的時刻，可相通的情意卻讓他樂此不疲的流連不已，一貫冰冷禁欲的alpha此刻陷入了徹底的意亂情迷。
理智提醒著自己只標記一下下就好，可那種甜美的‘咬破感’以及標記般的‘占有感’，讓此刻化身為獸的他憑借著本能，只想著狠狠的、更多的灌註！
直到她徹底的、更多的沾染上他的味道。
啊——
遭受突然咬破標記的蘇熙仰起脆弱的脖頸，啞聲吶喊。嬌弱的omega被刺激得幾乎全身抽搐起來，卻被快失去神智的某人給狠狠壓制著四肢無法逃離。
被咬破的地方血色蜿蜒，卻引來更加炙熱流連的舔吻。
這種事情對於omega來說，第一次其實並沒有享受可言。特別是對於毫無心理準備的蘇熙來說，火辣刺激的alph息素仿佛無休無止的灌入，刺激得她幾乎想暈過去。
一貫家訓優良從不脫口罵人的蘇熙，此刻的內心卻很想痛快的大罵出聲！
神特麽的居然真、真咬！
疼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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